让人迷恋的红色小球,每年把不少广东人送进医院
童年时代的每一个盛夏,一整箱荔枝就从广州寄来。打开箱子,枝叶犹存,鲜红色的小果子上还带着雾气。这小东西要急忙装进冰箱保鲜,2天之内迅速消灭掉,即使再不舍也必须和邻居们分享——实在不忍心暴殄天物。
鲜艳嶙峋的壳,雪白稚嫩的肉,从西汉的《上林赋》开始被记录,到盛唐被视为奇珍异果,这颗让人迷恋的红色小球何止拿住了阿秘,连和阿秘身材相似的杨贵妃也对它格外上头。
《唐国史补》中提到杨贵妃喜欢吃荔枝,南海的最好吃,所以“美岁飞驰以进……经宿则败”。铁骑踏得满地扬灰,就为博妃子一笑,让她趁新鲜吃到刚摘下来的荔枝。
到了1096年,美食家苏轼被贬至广东惠州一带。在罗浮山下,他吃到了这鲜甜可口的红色小球。吃过东坡肘子的人都知道苏轼有多噬甜,吃起荔枝或许很放飞自我。当地人便告诉他“一啖荔枝三把火”,劝他适可而止。结果被语言不通的他改成了“日啖荔枝三百颗”。
荔枝又叫“离枝”,从名字就能看出吃荔枝多讲时效性。它一日变色、二日无香、三天化水,但凭借着口味的硬实力,人们还是攻克诸多难关,学习种植、运输和食用它。17世纪末,荔枝传入缅甸,红色小球的魔力,让它在之后的几百年火遍亚洲和非洲。
但是最好吃的荔枝,依旧在广东。
《岭南荔枝谱》记载了广东的80多种荔枝。每年进了6月,各个品种的荔枝就陆续成熟,离枝装货,飞奔到天南海北,给饕客的味蕾加上一点甜。人们常以为“妃子笑”就是荔枝的别称,实际上它只是荔枝的一个品种——甚至都不算是排的上号的品种。
但除了三月红外,它几乎是最早上市的品种。每年的4月底到5月初,妃子笑就已经可以采摘了。和其他种类荔枝略有不同的是,妃子笑的壳红中有绿,如果壳全红口感就不好了;果肉是酸甜的,汁水多、果核偏小,算是入门级品种。
5月中旬,白糖罂上市。光看名字就能想象出它的滋味。纯甜、核小、肉厚,汁水也很足。
白糖罂的壳比妃子笑要薄,表面有龟裂纹但不扎手,周身通红,缝合线更清晰,基本上挤一下就可以打开,初夏能吃到白糖罂,幸福感爆棚。白糖罂主要产在广东茂名高州,网购的话,要问清发货地。
认准这个纹↑
上半场的荔枝基本在六月初全部上线,这时候,稍事休息,让你的胰腺放个假。下半场的荔枝马上登场。
6月中旬到下旬,桂味上市。桂味以广州郊区栽培最多,其次是增城、东莞、新会等地。广东郊区罗岗有500-600年生的大荔枝树,孕育着穿越时空的味道。
桂味荔枝,以肉质脆爽、清甜和有桂花味而闻名。爱吃荔枝的老饕称它为“世界第二好吃的荔枝”。桂味整体果子不大,但一口下去的爽感完全不输白糖罂,偏偏是小小的果子,让人总觉得一颗不够,然后一颗又一颗,直到上火。
分辨桂味的方法也简单。首先体积小,看起来也就是白糖罂的⅔那么大;其次,外皮的刺多、硬,但没有妃子笑那样扎手;缝合线明显,按下或许会有“嘣”的一声;整体是红色,而在顶部,有一小片绿色,所以也被叫做“带绿”。
比桂味再迟一点,6月下旬,皮儿薄馅儿大的糯米糍就离枝了。这糯唧唧的名字让人立马对它的果肉含量抱有期待。
糯米糍在古代被叫做“水晶丸”,以肉多、香甜、核小著称。吃起来最过瘾当属它了。所以也有人称它是“荔枝王者”,赏味天花板。
糯米糍是一个温和胖子,表皮光滑、果肉又多,任人拿捏。酿荔枝酒,用糯米糍再合适不过。先吃个爽,再剥皮酿酒,既然荔枝的青春留不住,还有果酒供人在冬天回味。
糯米糍之后,7月中旬,最娇贵的“增城挂绿”才进场。“增城挂绿”曾经是王室贡品,这个品种在400多年前已经有文献记载。每颗“增城挂绿”的屁股上都有一个小果粒,一条绿线环绕果实,开壳之后,肉质爽脆,独有一股幽香,果肉不会流出汁水,所以也比较好保存。
清朝嘉庆年间,这个品种的荔枝大受好评,所以也引来一些官吏勒取。怀璧其罪,百姓们索性坎光了果树,只留下了西郊西园寺的一颗挂绿果树,浩荡百年。
这棵树结的果子非常珍贵,我们现在能吃到的增城挂绿都是他的孙辈。正宗的“增城挂绿”种子,价值超出在座所有人想象。2002年,这颗老树结出的1颗荔枝,被拍到了55.5万的天价。
红色小球虽迷人,但也不能贪杯。荔枝中含有大量的果糖,吃一斤荔枝摄入的糖,比一升快乐水里的还要多。荔枝对于糖尿病患者尤其危险,半斤下去就可能会因为糖尿病酮体住院。
当血糖正常的人吃下大量荔枝,荔枝中的果糖促使胰腺产生大量胰岛素,而胰岛素却无法消耗果糖,只会一味中和葡萄糖,所以吃多了荔枝,反而会出现低血糖的症状。
夏天,盛产荔枝的地区经常会有人得上“荔枝病”——不仅会出现呕吐、心慌、出汗、头晕、四肢发冷、颤抖等情况,还可能陷入低血糖性脑病昏迷。如果儿童得了荔枝病,死亡率超过30%,真的非常危险。
所以对于体弱多病的人,或者老人儿童来说,一次吃荔枝不能超过6颗。
这对爱吃荔枝的人来说,实在是太困难的一件事。但我们也只能以此来激励自己:活得长久,才能在每年的这个时候,吃上荔枝。
毕竟,喜欢就会放肆,而爱是克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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